在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的血透中心内，尿毒症患者根据病情轻重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接受血液透析。该院临床医学研究院副院长、肾内科主任医师尹良红教授介绍，平时这里有300多名患者做血透，其中做血透10年以上的占了很大比例。在这些血透患者中，既有1岁多的小朋友，也有80多岁的老人。
连日来记者走访发现，过去作为“大病”的尿毒症，如今大部分患者受益于医保，病人报销比例达到85%~90%，大大减轻了家庭的经济负担，看病治疗也更有保障;如今，血透中心逐渐开始向基层医院扩展，并且民营血透中心也在快速发展，多层次的血液透析布局让尿毒症患者做血透越来越方便。
实习生陈千一(除署名外)
三甲医院：
血透耗材价格普降30%以上
患者每年血透花费可报销约85%
尹良红介绍，发现尿毒症时意味着患者已经开始出现肾衰竭，血液透析治疗就成为大多数尿毒症患者维持生命的路径。患者规律透析后，每周需要血透3次，多则3次以上，一年可能需透析上百次。
在尿毒症治疗还未纳入医保之前，患者每次血透治疗的费用都需要自付，通常来说，一名患者一年的血透费用大约在15万~20万元，成为不少家庭的负担。“当时，不少患者家庭也因此放弃血透而选择药物治疗，或者每周只透析两次。实际上对于肾衰竭患者来说，药物治疗的效果并不好，在找到合适的肾源做肾移植之前，做透析是唯一的出路，并且每周必须保证3次透析。”尹良红说。
从2021年开始，随着国家、省对血液透析等高值医用耗材进行了集中带量采购，用于血液透析的耗材和药品成本大幅降价。血液透析的耗材包括血液透析液、血透监测、透析器、透析管路、穿刺针、普通肝素、生理盐水等，透析液、透析器等耗材价格普降30%，其他耗材在过去3年中最高降价幅度也达30%~60%。
据介绍，目前患者在三甲医院做一次血透的价格大约是800元，一个月下来大约8000元~10000元，即患者一年的血透费用为10万~12万元。但国家针对血液透析患者，无论是在耗材还是医药方面都有相应的报销，并且报销比例非常高，患者自付比例逐步下降到20%以内。从2021年开始，血透患者的自付比例进一步降低，经过综合报销，患者费用大约有85%可以报销。一年下来，患者自付部分大约只需1.5万~1.8万元。
经济负担轻了，尿毒症患者的生活质量也更高了。尹良红介绍，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尿毒症患者的5年生存率只有50%，如今已经大幅提高到80%以上，而且大部分病人的生活质量都不错，不仅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可以外出旅游。
报销比例提升患者明显增多
广州市另一家公立医院的内科医生也告诉记者，在2013年之前，血透对不少家庭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按当时的报销标准，若一名患者透析的年度费用为12万元，则需自付4万元。
该医生介绍，从2021年1月1日起，广州市门诊特定病种数量从58个再次扩大到67个，慢性肾功能不全(血透治疗)纳入二类门诊特定病种报销范围，不设基本医疗保险统筹基金支付限额和起付线，按参保病人相应的住院基本医疗费用支付比例支付。“患者每年血液透析自付部分已经可以降至1.5万元左右，如果患者还有其他保险，还可以二次报销，自己只用出几千元。对于很多患者来说，血液透析已经不再算是大病。以前很多患者为了省钱，一周只透析两次，现在成本下来了，他们都选择每周透析3次。”
尹良红也表示，医院血透患者的数量明显增加，是因为血透的成本降下来了，并且报销比例提高了，这也让患者有了更大的“底气”增加血透次数，以获得更高的生存质量。
除此以外，慢性肾病患者的基数增加，也导致血透患者数量的增加。“很多糖尿病患者、高血压患者到后期也会进展成肾衰竭，需要做血透。有的患者甚至已经血透了三四十年。”
大多患者选择血透而非腹透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尿毒症患者透析治疗包括血液透析与腹膜透析两种方式，但绝大多数患者选择做血液透析。
尹良红告诉记者，多数患者对两种透析方法均适用。腹膜透析与血液透析最大的区别在于：腹膜透析可居家进行，患者需要学习如何换液，每天多次操作;血液透析需要每周往返医院3次，每次4小时以上。和血透相比，腹透无需频繁往返医院，在时间成本上优势尤为凸显。但在尹良红所在医院，90%的患者选择了血透方式。
尹良红解释，腹膜透析需要患者自己在家操作，很多患者对此不放心，因此更愿意选择到医院做血液透析。腹膜透析每天需要换4袋腹膜透析液，前几年每袋价格在50元~60元，这几年经过药品集采，腹膜透析液价格也已经下降到30多元一袋，如今做腹膜透析的价格已经和血液透析差不多。为鼓励腹膜透析，从2021年8月15日起，广东省统一执行腹膜透析治疗费用包干支付，每月医保包干总费用提高到7932元。但尹良红告诉记者，选择血透的患者依然更多。“主要是患者在医院做血透时没有不适感，而在家做腹透时可能会感觉不舒服。”
基层卫生院：
血透价格更便宜报销比例更高
一年至少可省1万元
随着血液透析的庞大市场需求，不少基层卫生院也都开设了血透中心。白云区江高镇卫生院血透中心今年5月正式开业。该院院长肖斌介绍，中心内现在一共有10台血液透析机，其中有一台备用。虽然开业才一个月，但9台血透机基本上都是“满负荷”运行。未来，该院准备在两年内将血透机的数量增加到23台。若患者有需求，该院还准备开设夜间透析服务。
记者近日在该院血透中心看到，这个面积约400平方米的血透中心设有20个透析单元，含透析区、候诊区、抢救室、治疗室及相关辅助用房，所有的血液透析机均有患者在使用。
肖斌告诉记者，作为基层卫生院，他们最吸引患者的地方在于血透价格较三甲医院低，报销比例也比三甲医院高。从三甲医院到二级医院再到一级医院，每个级别之间的血透价格会有10%的级差，而在报销比例上也有5%-10%的差别。他举例说，一位患者如果在三甲医院每年做血透花费12万元，在三甲医院的报销比例可能是85%，一年需要自负1.8万元，而在该院，单次血透600元包干，一个月7200元，一年的总费用是8.6万元，报销比例最终可以达到95%，每年患者只需要自付4300元，相比三甲医院，患者每年至少还可以节省1万元。
民营医院：
每次血透400元-600元
方便市民就近治疗
除了公立医院外，不少民营医院也开设有血透中心。其优势是距离市民家更近，方便市民就近治疗。而为了吸引患者，这些民营医院的血透中心价格也比公立医院要更便宜。
位于增城区的某民营医院负责人尤女士告诉记者，在该院做血透每个月的价格大约7000元，可以由医保进行报销，其中广州退休职工86%，居民医保(在校学生)80%，其他居民医保70%，而该院血透中心也配有专门的医生。“我们是按照三甲医院的血透中心配备来建设的，床位还有不少，也不用排队。”尤女士说。
另一家民营医院的负责人则向记者介绍，该院具备医保报销资格，报销比例可以达到80%以上，患者每次血透价格大约为400元~600元;记者随后还走访了另外几家民营医院的血透中心，单次血透价格普遍都在400元左右。总体上，尽管民营医院的血透价格比公立医院更加便宜，但整体上其医疗条件与公立医院相比还有一定差距。
民营血透中心：
报销后价格更低
医疗力量有待加强
除了公立医院和民营医院以外，不少民营的血透中心也给周边患者带来了方便。记者实地走访了解到，这些民营血透中心的规模总体不大，床位空置较多，有些已经纳入医保。
某民营血透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该中心职工医保可报销90%、居民报销80%~85%。报销前单次血透价格大概500元左右。如果按照职工医保，做一个月血透报销后交的钱一般就相当于单次血透的价格，即个人月自付约500元。“一周规律做3次,一般不严重的病人如果做完没有不舒服的情况就可以直接回家，无需住院。”
另一家民营血透中心已经运营了6年，该中心负责人李恒告诉记者，这些年，他感受到尿毒症患者做血液透析的价格越来越便宜，患者的负担越来越轻。5年前，患者在该中心每周透析3次，一个月大约需要2万元。而当时，血透的综合报销比例只有7成，患者每个月需要自付6000元;从2021年开始，报销比例开始明显提升，从70%提高到90%，患者每个月的自付部分也下降到1000元以下。
李恒说，由于透析治疗费用较高，能否接入医保治疗是影响患者治疗意愿的一大因素。根据管理要求，一个独立的血透中心必须配备一名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士。但民营血透中心的人才相对比较难招，这也让其发展面临瓶颈。“患者也会心存顾虑，觉得这里不如大医院那么放心。”
记者随后采访了多名患者，他们表示，民营血透中心的价格比三甲医院便宜不少，但其血透质量不如三甲医院有保障。“我在三甲医院做一次血透是4小时，在这里，每次做3个小时后机器就停了。”一位患者说。
肖斌对此也分析认为，民营血透中心的最大短板是医疗力量不足，缺乏水平过硬的医生“坐镇”。“如果能解决操作不够规范的问题，民营血透中心未来可以形成一个与公立医院质和量互补的服务体系，以优质多层次的服务满足患者多元化需求。”
尹良红教授则对民营血透中心的存在给予充分肯定。她说，目前我国血透治疗率不到20%，这两年透析患者数量的增长让不少透析中心应接不暇，这意味着实际需求还将不断增长。“患者如果都要去三甲医院做血透，排队可能要排到一个月之后，所以民营血透中心也可以成为公立医院外的一个补充。”
医生寄语：“千万别把自己当重病号”
尹良红教授表示，很多人对尿毒症存在误解，以为被诊断为尿毒症，就觉得自己是重病患者，实际上并非如此。“尿毒症不是绝症。”
尹良红经常遇到很多患者，得了尿毒症后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不仅辞去工作，还请专人照料，患者成了家庭的“包袱”。“我经常跟一些患者说，你每天都可以正常上下班的，晚上过来透析就好，完全不影响生活，千万别把自己当重病号。”
她介绍，血液透析机在国外被称为“人工肾脏”，它就相当于是患者的肾脏。尹良红在德国留学时曾经遇到一位同事，每天在家中自己进行透析，然后固定上下班，但从外表来看，其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尹良红与这位同事共事了3年，也没发现其患有尿毒症。直到有一次这位同事告诉她：“我是尿毒症患者，已经做血透很多年了。”而在国外，像这样做血液透析超过40年甚至50年的患者比比皆是。
这些年，尹良红一直力推血透患者在社区或家中进行血透。“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只要操作规范，患者在社区和家中进行血透完全没问题。”
(记者肖欢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