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霜降节气。在北京房山区张坊镇大峪沟村的“博士小院”里,一场名为“柿柿如意”的自然教育活动正在举行。孩子们在这里摘柿子、拔萝卜、刨白薯、上山放羊,“玩转”大自然的秋天。
这不是亲子研学机构组织的一次周末活动,而是两位大学教授、三农问题专家搞的一场“以民宿带动乡村振兴”的试验。朱启臻,中国农业大学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朱启酒,前北京市农广校校长、北京农业职业学院教授——两位研究了一辈子农村问题的本家兄弟在2019年回到老家大峪沟村,想用毕生所学让家乡变个样。三年过去了,这场试验如今成果如何?
▲位于北京房山区峪沟村的“博士小院”院中景色。(受访者供图/《中国新闻》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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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农民自己当老板”
2019年,朱启酒把自家的老宅拆了,建起了民宿“博士小院”。新盖的房子白墙灰瓦木栅栏,抽水马桶安在起居室里。村民看了大感稀奇:“白墙多不吉利!”“哪有不建围墙只用栅栏的?”“人怎么能在屋里拉屎撒尿?”一通围观之后,村民们纷纷断言朱启酒的这个“博士小院”肯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但是没想到,城里人愿意买朱启酒的账,“博士小院”的住客络绎不绝。吸引大家前来的并不仅是朱启酒的博士名头,还有这里的自然课堂开设的各种有意思的课程——植物蓝晒、植物扎染、观鸟研学、草木染。“博士小院”后面建有“博士农场”,种有红薯、土豆、大白菜、大葱等农作物,山上还有百余种花草植物、鸟儿、昆虫、松鼠,周末这里的农事体验研学活动经常会让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玩得不肯回家。
讲课的老师除了朱启酒,还有朱启酒的女儿——北京师范大学儿童心理学博士、女婿——观鸟专家,“博士小院”名副其实,但朱启酒说,博士二字并不单指学历,凡是在某一领域有所专长、沉心钻研并有所成就的人、热爱乡村和自然的人都可以担当得起“博士”的名头。
▲10月20日,朱启酒在“博士小院”里接受《中国新闻》报记者采访。(孔夏 摄)
参加活动的除了住宿的客人,还有本村村民的孩子。这些课程对他们免费开放。
村民们逐渐习惯了周末带着孩子来“博士小院”玩,原先固有的思维逐渐改变:智能马桶舒服又方便,白墙灰瓦看惯了居然挺顺眼……“这样的房子,大家都可以盖呀!不光是为了经营民宿,自己住着舒服最重要!”
在“博士小院”的带动下,不少在外面工作的“农二代”返乡,村里建起了一大片白墙灰瓦的新房子,“梧桐小院”“云松小院”“柿子红了”等民宿陆续开张。朱启酒很兴奋:“北京郊区不少民宿都是外来老板投资,村民为他打工。而我认为,真正的乡村振兴,一定是以农民为主体,让农民自己当老板。”
起初村民们缺乏经验,在朱启酒的规划和培训下,大家确立了各自的民宿主题,并且实现了功能互补,“比如博士小院以自然教育为主题,这个小院可能缺培训教室,相临民宿建设的时候,就可以加入这个功能,资源互补、利益分享”。
之后,朱启臻和朱启酒又开展了一系列的农民培训,比如传授烹饪知识,培训家庭厨师;教村民如何美化庭院,打造特色院落;如何垃圾分类,维护村落环境。“我们要做给农民看,然后带着农民练,教会农民干,帮着农民赚,撸起袖子加油干,坚决打赢乡村振兴攻坚战。”朱启酒总结道。
“中华磨盘柿第一村”越来越好
深耕民宿,又不止于民宿。以民宿为切入点,朱启臻和朱启酒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大峪沟盛产柿子,有“中华磨盘柿第一村”之称。二人发起成立了“柿乡情农民合作社”,开发了柿子酒、柿子醋、柿子酵素、柿叶茶、柿子宴等新产品和项目。
每到柿子红的时候,摄影家、画家、游客纷至杳来,住精品小院,感受乡村文化,在柿树下围着柿子品头论足。朱启臻一直对早些年间村里人“扛大梯”摘柿子念念不忘,如今他不仅能在自家院子旁边摘柿子招待朋友,还有望看到村里再现当年集体摘柿子的壮观情景。
大峪沟村的变化也引来了当地政府的关注。如今,十里长的柏油马路贯通全村,连接每个自然村组,通往一家一户的街巷、胡同全部铺设了渗水地砖,远远看去蜿蜒曲折,与田园、柿树交相辉映,俨然成为乡村一景。
▲中国农业大学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朱启臻。(受访者供图/《中国新闻》发)
朱启臻介绍,村里的老年驿站建好了,乡村公园完工了,景观栈道正在修建中,下一步还要建停车场,拓宽马路,未来的路越走越宽,回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更让朱启臻和朱启酒高兴的是村民精神面貌的变化。这几年,在村党支部的支持下,村里的文化活动明显变多了,村子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每年春节前,合作社都会聘请书法家写春联,挨家挨户送祝福;重阳节,合作社社员为老人办饺子宴,热腾腾的饺子吃进嘴里,很多老人激动得眼泪流下来。
乡村不可替代的价值在哪里?
▲“博士小院”开设了自然课堂,对本村村民的孩子免费开放。(受访者供图/《中国新闻》发)
10月25日,朱启臻发了一条朋友圈:“住在村里写乡村,鸡鸣狗叫有近邻。苦辣酸甜均快乐,幸福家园慰乡亲。”配图是他昔日著作《乡村价值再发现》。
作为三农专家,朱启臻研究过一系列农村课题:农民为什么离开土地?年轻人为何离开乡村?乡村衰败为何曾经成为普遍现象?在城市化、工业化背景下,乡村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有必要,乡村不可替代的价值在哪里?
2019年,朱启臻回到大峪沟改造自家老房子,最初目的是让父母不出村也能享受到现代生活,同时自己也已经退休,想回归乡里,同时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在家乡落地生根。现在,他拥有了梦想中的家园——新居既保留乡土文化元素,又融入了现代生活方式,抽水马桶、淋浴、棋牌室等一应俱全。室外可种菜、种花,室内可打牌、喝茶。老年人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也让年轻人看到了乡村优势和美好前景。
朱启臻当年思考的课题、得出的结论,也在实践中找到了扎实的注脚——我们的根在乡村,这里有父老乡亲,有砸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亲戚,有熟悉的方言土语,也有深入到血液中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乡村所具有的生产、生活、生态、文化、社会等存在不可替代的价值。
如今,接待全国各地的调研者已成为朱启酒的日常工作之一。朱启酒会向来者展示两张照片,一张是2019年他站在后山俯拍大峪沟村,当时白砖灰瓦的“博士小院”在一片低矮红砖房中,非常突兀;另一张是今年在同一地点拍的照片,“博士小院”被周边新起的多个民宿小院“包围”。短短三年,大峪沟村已经形成了一个精品民宿的产业集群,打造出了一个田园综合体。“小院”的兴起,引起了乡村巨变,这样的巨变还在进行时……(完)
作者/ 刘军 孔夏
责任编辑:赵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