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降下来的其实是秋天的大幕。

(资料图片)

秋天里最后一个节气就这样来临，像是说好的一顿“不醉不归”大酒，最终却浅尝辄止草草收场。这是我最喜欢的季节，然而2022年的贵阳秋色只管自娱自乐，根本不等爱它的人来“互动”。它毫不在乎地任我们困守家中，与它隔窗相望，与全世界咫尺天涯。世间悲欢离合它何干，它依旧“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依旧“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天地果然无情，只跟时间交朋友，只对变换的季节唯命是从痴心一片。

霜降的时令水果是柿子。我是不爱吃柿子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喜欢那些种着柿子树的院子。朋友媛媛家的“小家十宿”客栈开在万峰林八卦田边，客栈的院子里有棵高高的柿子树。这个季节坐在结满果子的柿子树下，眼前就是大片黄色的稻田和云雾缭绕的青山。看店的媛媛妈妈这些天正在朋友圈里说：“有好柿发生了，来围炉煮茶吧。”寥寥数字，却充满着巨大诱惑。

蠢蠢欲动又动弹不得，就只能回忆过往的霜降，从中找补。2020年霜降，我和小伙伴们在都匀绿博园，遇见了很多组团来拍照的老阿姨。阿姨们都打扮得很隆重，显然是有备而来：穿旗袍的那一支，重点目标是江苏园小桥流水和曲径通幽的“微缩园林”，阿姨们在镜头前各种凹造型和换组合，深知旗袍和园林的中式美是绝配；穿白绸缎系红腰带的那一组，在西北省区的园子里落定，就成了敲锣打鼓扭秧歌的，仿佛“土生土长”的腰鼓队员；至于那几位新疆少数民族打扮的，自然就在新疆园“丝路绿洲，漫道雄关”的主题场景里嗨翻了天......老人们多聪明，力气就要省着花，谁说“旅拍”就必须舟车劳顿远走他乡？既然疫情之下难以四处游走“实景拍摄”，老一辈的低成本“旅拍”经验就更值得借鉴。

2020霜降前后，我还去了花溪镇山村里摄影师谷佳骏的居所——我们叫它“谷仓”，主要目的是和烧得热乎乎的壁炉套近乎。果然，那个老宅子改造的屋里，360度无死角的暖和。我在软塌塌的躺椅里软塌塌地坐着，神智涣散，斗志全无，感觉幸福——就是这样的，每次去到位于乡间的，拥有院子、壁炉和树的朋友家，我都会羡慕不已，但又确定对我这样生存能力低下的城市动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常不属于我。所以我只能碎碎念：各位亲朋好友，我就想祝福你们都能干有趣又挣钱，都能实现田园诗酒的梦想，然后就轮流（最好还争先恐后地）邀请我去做客，晒太阳烤炉火采摘瓜果吃健康蔬菜……让我隔三岔五地，和你们共度好时光。

钱理群和贵州朋友在安顺乡间。

2019霜降，我在凄风冷雨中跟随戴明贤和袁本亮先生，到安顺乡下探望乡居中的钱理群先生。那时钱老的夫人刚过世不久，他的学生杜应国把他从北京接来，到自己家中休养散心。钱理群先生曾在贵州生活18年，始终坦言贵州是他的第二故乡。“在我人生道路最艰难的岁月里，是贵州这块土地和贵州老百姓，以其宽厚的胸怀接纳了我，我也和他们一起共同经受了生命的磨难，而建立起了永远隔不断的精神上的血缘关系。这成了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是钱老多年前在一次题为《“报春晖”的意义》的发言中的话。当他人生陷入再一次孤独和另一种艰难，他依旧和贵州老友们在一起。贵州乡村的秋冬，总是冷得沁骨，杜应国先生家的小楼和所有村民自己盖的房子一样，又大又宽敞，然而屋里简陋寒冷。永远活在精神世界里的钱老对此全然不在意。吃饭的时候他边夹起一块辣子鸡边说：在北京吃东西是解决生存需要，在贵州吃东西是享受生活。那天晚上大家围在圆桌边，美酒、老友、家乡菜，一屋子欢声笑语，直到酒酣耳热也不愿分离。

2016霜降前几日，贵州京剧院在墨西哥“第44届塞万提斯艺术节”上演绎了根据《堂吉诃德》改变的京剧《魔侠吉诃德》。华美的唱腔、诙谐的念白以及精彩的武打场面彻底征服了350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当地媒体更是竞相赞美。为此我采访了担任该剧编剧的著名文化人戴明贤先生，记得问他的其中一个问题是：塞万提斯笔下堂吉诃德沉溺于他的骑士梦，每个人都觉得他滑稽可笑，但有时似乎又会被他击中内心的某一处。虽然没有他那么极致荒唐，但自己的某些想法、某些遭遇，却分明就是一个短斤少两、删节和模糊版的“堂吉诃德”。您怎么看待这个角色？戴老说：“这个人物和他的故事，浅者看是一个丧失现实感的半疯老头到处搞笑的闹剧；深者看则会引起理想主义者在物质世界中到处碰壁的悲哀。你说得对，许许多多对世界和生活抱有理想的人，都会发现自自己是同程度的堂吉诃德。这也正是这部小说成为不朽经典的原因。”

依旧是有一年的霜降前后，我去郊外的一处院落会闺蜜，然而院子大铁门被锁住了，闺蜜竟然找不到钥匙。我研究了一下环境，决定从高高的院墙上翻过去，虽然爬到墙顶我才发现，它比我想象的更高。我还挺喜欢那个野叉叉的我的。谁说一定得碰壁呢？我爬坡上墙，纵身一跃，就已跨越障碍，稳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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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舒畅，高级编辑，专栏作家，贵州日报报刊社文旅新闻部主编。出版有《小舒小唱》《小舒的话题们》《小舒请教——贵州文化名人访谈录》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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