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市副中心报 | 记者 张群琛 党维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说起通州历史,绕不开大运河与漕运文化。蜿蜒流淌的黄金水道,让通州在明清两朝就已十分繁荣。然而当我们把视野聚焦到通州南部,会发现1000多年前这里曾是方圆百里的水泊,喜善狩猎的辽代皇族在这里修建行宫、打猎游幸、商议国事。
起源于北方的辽代是游牧民族,打猎更是作为重要仪式融入进民族血脉中。《辽史》中记录,“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简言之,“捺钵”文化就是王族一年四季到固定的地方游玩打猎,修建行宫并兼顾商议国事的行为。通州南部便有“捺钵文化”的遗存。如今,我们到通州南部,感受千年前辽代帝王们的豪爽。
捺钵文化遗址标志“晾鹰台”
永乐店镇德仁务后街村西侧就是著名的“晾鹰台”所在地。何为晾鹰台?这也是捺钵文化的重要体现。这里的“鹰”指猛禽海东青,海东青在捕猎后,由于劳累或入水擒鹅导致羽毛浸湿,需要在高处晾晒干燥后方可再战,所以晾鹰台即为海东青的晾羽之处。
从外观看,这处历经沧桑、风吹雨打的晾鹰台是一处高十余米的土坡,高于周围的建筑物,坡面郁郁葱葱,植物丰茂,四周已被铁栅栏围住。晾鹰台西侧是一处广场,德仁务后街村的村民们每天在这里休闲小坐。“这个土坡可是宝贝,是辽代帝王们游玩的地方。”提到晾鹰台,每一位村民都能介绍两句。
今年67岁的村民赵凯的家就在晾鹰台下方,他说自己小时候常在此处玩耍。“当时晾鹰台的面积远比现在要大,从西北向东南方向延伸。每天爬上去上学,下午再回家。逢年过节上面还有集市特别热闹。”赵凯说,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他逐渐了解晾鹰台的历史。“没想到除了运河文化和漕运文化,咱们通州1000多年前就已是皇家场所了,我们每天都守着一处古迹。”说到这里赵凯难掩自豪。
作为通州区少有的捺钵文化遗址,晾鹰台早在1985年就被列为通州区文物保护单位。今年5月,永乐店镇和德仁务后街村村委会又将一块刻有晾鹰台详尽历史的石碑竖立在旁边。德仁务后街村书记张孝立说:“捺钵文化是通州历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大部分捺钵文化遗址均已不存,仅剩的晾鹰台就尤其珍贵。”
其实,不只是永乐店镇,隔壁的于家务镇也有捺钵文化的影子。沿着230国道通武线行驶,过了于家务二桥,一处宽敞的延芳广场映入眼帘。广场的中央竖立着十几幅铜制雕塑,其中一幅名为“延芳游幸”的雕塑,展示了当年辽代帝王及其家眷每年到永乐店、于家务一代放鹰擒鹅的历史片段。
雕塑的背景是辽代在此处修建的行宫,几只天鹅盘旋,其中一只被海东青死死叼住颈部。而在雕塑的正下方是一片水泊,三个年轻人正在水里等待着被海东青击杀的天鹅降落,而岸上辽代的帝王将相正在饶有兴致的观看。
“延芳游幸”的延芳是哪里?雕塑中为何会有水?这事儿还要从辽代说起。当时,永乐店、于家务均为漷县镇,而此处地势低洼,海拔不到50米,加之通州自古就是九河下梢之地,所以辽代时期此处就已经出现了方圆百里的湿地,是为延芳淀。据考证,延芳淀湿地在辽代时涵盖了今漷县、廊坊边缘,采育、马驹桥、台湖镇一带。那时,这里有大片的水面、茂密的苇塘,每到春秋两季,北上、南迁的候鸟在这里歇脚捕食,延芳淀就成为天鹅、大雁、野鸭的天堂。《辽史·地理志》中也有辽代帝王将相在延芳淀狩猎游玩的情景。
从晾鹰台到延芳广场,车程有十余分钟,可以看出辽代时期延芳淀地域之广阔,以及辽代皇家猎场之雄伟。
“春水捺钵”定格在玉石上
“捺钵”不仅是狩猎,还包括了在不同的自然环境中商议国事、讲武受贡,这是辽、金、元代非常重要仪式,贯穿了一年四季,也叫“四时捺钵”。其中,尤以春秋两季的“捺钵”最为重要,也称“春水”和“秋山”。就像历史上很多珍贵的片段一样,“春水捺钵”也被记录在了文物上,而且还是高雅的玉石上,这种题材的玉石作品被称为“春水玉”。
无锡市博物馆就收藏了一件元朝的春水玉带扣。此物长8.3厘米、宽6.5厘米、厚1.9厘米,带扣长7.3厘米、宽2厘米。此件正面透雕荷莲、草卉,中间一只张口展翅的天鹅潜入叶丛之中,上方一只细身长尾的海东青正在回首寻觅,伺机捕猎。整个玉雕富有立体感,雕刻对象的瞬间情态惟妙惟肖,可谓形神兼备。
查看中国历史上的“春水玉”,大多做成带扣、玉牌等物品,上面的题材也多是海东青击天鹅。走进位于通州区台湖镇的玉成轩工艺品厂,这里则有一件全国唯一的“春水玉”立体摆件。
玉成轩工艺品厂的负责人张玉成从事玉石雕刻50余年,2018年他就制作了一件“春水玉”立体摆件,海东青击天鹅。该摆件以岫玉为原料,高约20多厘米。上方是一只俯冲之下的海东青,下方则是一只在水面上挣扎的天鹅。此外摆件的两侧,延芳淀中生长的蒲草、天鹅挣扎时激起的水花甚至是海东青爪下的云朵,都被张玉成雕刻在摆件上。
可贵的是,一支仅高20多厘米的摆件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雕刻出海东青的玉石是黑色的,如果用灯光照射海东青的翅膀,会发现玉石内部不均匀的颜色在强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类似黑白相间的纹路。
值得一提的是,现实中海东青的羽毛就是这个样子。海东青又名矛隼,周身羽毛呈现黑白色,部分品种则是纯黑和纯白色。据《契丹国志》记载,女真东北与五国为邻,五国之东邻大海,出名鹰。自海东来,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能捕天鹅、鸷,爪白者尤以为异,辽人酷爱之,岁岁求之女真。可见辽代的海东青是女真族人上贡得来,相关专家认为,辽代的海东青可能出自库页岛。
这个摆件制作于2018年,当时张玉成去博物馆参观,展柜中一个“春水玉”带扣吸引了他的注意。“我不止一次见到‘春水玉’带扣,询问相关专家后发现出土的‘春水玉’大多是带扣、玉牌等形式。作为通州本地人,当时我就打算用立体雕刻的方式,重现‘春水捺钵’。”张玉成说。
一年后,摆件制作完成,张玉成将它放在工作室的显眼位置,这也成为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他说:“当年的延芳淀也涵盖了现在台湖镇,我的这个摆件希望可以成为通州区记录‘捺钵’文化的一部分。”
延芳淀“春水捺钵”筑有“三鹰台”
采访中,记者在永乐店镇、于家务镇和台湖镇都找到了“捺钵”文化的内容。其中,曾经方圆百里的延芳淀和德仁务后街村西侧的晾鹰台是主线,翻开历史记录会发现,千年前辽代帝王将这里修建的十分豪华。
前面提到,辽代的“四时捺钵”中尤以“春水”和“秋山”最为重要,其中“春水捺钵”的地点就在延芳淀。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教授陈喜波介绍,起源于北方游牧民族的辽代始终保持着游牧打猎的习惯,建国后依旧保持这一习惯,甚至在一年四季固定地点狩猎并在相应地点建造行宫,这个行为在契丹语中称为“捺钵”。
陈喜波说:“‘春水捺钵’的固定地点并非在通州南部的延芳淀,原本在松花江、长春河以及河北省张北县附近。只是当年辽朝和宋朝连年征战,今北京附近属于前线,所以在前线征战的辽王就将通州的延芳淀当成了临时场所。”
据记载,千年前延芳淀不仅有晾鹰台,还有呼鹰台和放鹰台。陈喜波介绍,放鹰台的位置在现今张家湾镇前青山村,是放飞海东青的地方;而呼鹰台则在漷县镇的唐头村,是召回海东青的地方,如今两座台子均已不存。
海东青捕杀天鹅的片段在《辽史·地理志》中有详尽记载。辽代时期,每年春天的延芳淀不仅多鸟类,而且水草茂盛,辽王每年春天都来此狩猎。狩猎时,辽王的卫兵身着墨绿色的衣服隐藏在岸边的草丛中,而且每个人都拿着链锤、刺鹅锥和海东青的饵食。一切准备就绪后,岸上的士兵突然擂起战鼓,受惊的天鹅欲起飞逃跑,此时辽王亲自放飞海东青去击杀刚刚起飞的天鹅。而抢到头鹅的士兵也往往会得到辽王的奖赏。此外,陈喜波介绍,为了打猎辽朝还在此处设了一个县,叫做漷阴县,这就是今天通州漷县镇的由来。
除了是一种游乐形式,在辽代“四时捺钵”更有一种演武备战的意思。“春水捺钵”时不仅是海东青要捕杀天鹅,岸上的士兵也会跳入河中驱赶天鹅。陈喜波介绍,辽代“春水捺钵”时有“天鹅宴”、“头鱼宴”等,这些都是象征着一年开始的仪式,即便是宋辽交战时也没有终止。
除了“三鹰台”,辽代还在延芳淀修建了名为神潜宫的行宫。据记载,每次游猎后妃也会前来,契丹虽然有男女分工,但弯弓射箭是其最基本的生活本领,所以契丹女人在闲暇之余也会参与游猎。神潜宫就是辽朝皇帝为来此打猎的后妃们建造的宫殿,后演变为今通州于家务乡的神仙村。
延芳淀方圆百里的湿地如今已经不存,现代人只能通过德仁务后街村西侧的晾鹰台遗址,以及公园内的雕塑重温千年前的那段历史。不过,正在规划中的延芳淀湿地公园项目正在全力推进,未来百里水泽的延芳盛景定会重现。
党维婷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