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洪水过后将近一个月,门头沟区斋堂镇爨底下村,穿村而过的石板路终于不再天天“哗哗”地流水了,爨底下村党支部书记韩跃了却了一桩心事。这条看似普通的石板路,日常是交通干道,到了汛期则是泄洪通道,老村数百年经历无数场洪水都能挺过来,绝非偶然,村子里处处都有先人们的防洪智慧,那些弧形的街角、围墙、台基,其实都起着削弱洪水冲击力的作用。


【资料图】

爨底下村始建于明朝永乐年,距今500多年历史,是中国历史文化名村。7月31日凌晨3点多,洪水涌进爨底下村,及时预警和传统村落的古老防洪体系,护住了村民安全,也保住了村内所有656间明清古建,但三分之一房屋受潮,部分老房子漏雨,一些基础设施受到冲击。

爨底下村启动暴雨复建后,新京报记者两次前往爨底下村,这个京郊最出名的旅游村落,因为偏远而原汁原味,也因为偏远,好多灾后恢复工作的“力气活”需要自力更生。韩跃说,后面还有不少活儿排队等着,“电力目前有了保障,供水设施在加紧恢复,受损房屋鉴定修护必须抓紧了。”国庆假期不远了,韩跃的期待是,再苦干一段时间,至少让村落先具备些基本的旅游接待能力。

8月25日,时隔10天,记者再次见到爨底下村党支部书记韩跃时,连续作战已经让他略显沧桑。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8月15日,记者来到爨底下村,拍下了党支部书记韩跃在村中忙碌的身影。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石板路上“小河流水”大半个月不停  

“村里干活的同志注意啦,吃完饭歇差不多了,抓紧到村委会集合。下午一点,接着干活了啊。”8月25日中午12点50分,爨底下村的大喇叭里传来了村党支部书记韩跃的喊话声。“当前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条路上的流水问题解决了。”新京报记者重新返回爨底下村时,进村的路已经通畅,普通的小轿车能直接开进村里了,唯独村内的石板路,水流依然湍急。

8月15日,穿村而过的石板路上一直流水,村民出门都是穿着雨鞋。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连日的忙碌,韩跃语气有些疲惫,“按照上级的建议,我们村开始‘两条腿走路’,一部分人继续焊接饮用水管,另一部分人拼装排水管道,将路上的水,直接通过明管引流到沟渠里。”

爨底下村依山势而建,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连通了一座座青石为墙、灰瓦覆顶的四合院落。村内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板路,穿村而过,将整个村庄划分为东西两个片区。韩跃告诉记者,“这条石板路是爨底下村进出车辆的唯一要道,也是重要的排洪通道。目前,村民吃水主要靠镇里的水车供水,电和信号都是依靠临时的发电车。路上的水不退,电力、供水等工程车辆就进不来,村庄正常的供水、供电就没办法恢复。”

这段时间,村民们都是穿着雨鞋进进出出,有人拿着水盆蹲在水里洗菜,有人拎着水桶往家里拎水,洗洗涮涮。

8月25日,村民在路上洗菜,路上流下来的都是山泉水。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十天前,新京报记者初抵灾后的爨底下村时,通往村里的路还只有底盘较高的越野车能够通行。村内的一个院子里,堆满了待焊接的水管,当时韩跃正带着村干部和几位村民一起焊接饮用水管。对于灾后重建,韩跃那时觉着进度会很快,“水管是镇里提供的,焊接的工作得靠村里自己。370多根水管,接起来有2600米长。拼好了,村里的供水就能恢复了。”

复建工作远比韩跃想象得要难。石板路上的水很清澈,都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以往下雨,这条路上也会流水,但雨停,水就随着退了。可这次,山体蓄水饱和了,洪水退去半个月,路上的水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村里的复建工作也只好重新部署。

接水管、开挖机 工人里不少村干部

爨底下村和很多深山里的村子一样,老人、孩子留在村子,年轻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40岁的韩跃算是村里的“青壮年”。

“高一点、再高一点,好!停!”拼装水管的这两天,每天早上六点多,挖掘机的轰鸣声和施工的口令声就开始了。吃完午饭,韩跃跟同事与乡亲们再次成了建筑工人,驾驶室里的是两委班子成员韩建东,他刚买没多久的小型挖掘机,这次派上了大用场。

8月25日中午,爨底下村的村民和村干部一起拼接排水管道。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韩建东负责将水管吊装到另一个水管的附近,大致对齐后,剩下的精细拼接,就由人力完成。“每一个水管的长度在十几米左右,直径约80厘米,着实笨重。”拼接时,为了更好地用上力,韩跃会坐到水管上,将手里的工具抵在另外一根水管上,然后借着整个身体向后倾斜的力量和杠杆原理,将两根水管最终合拢。

秋天的爨底下村昼夜温差大,早晚村里的天气凉飕飕的,路上的泉水隔着雨鞋也能感觉到冰凉。到了中午,阳光烤在人身上,热得人后背发烫。

38岁的王秀顺是村里少有的年轻人,和很多选择外出的年轻人不一样,王秀顺退伍后选择回到爨底下村开民宿,每天迎来送往,和客人夸夸村里的数百年的历史,是王秀顺喜欢的生活。这次洪水,他家的民宿被泡了,生意也受到影响,简单收拾过家里,王秀顺就跑到村里帮忙了。“家乡是自己的,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每次从大喇叭里听到韩跃喊话,王秀顺总会准点出现在村里。

爨底下村这种灾后“自救”节奏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韩跃带队,年轻些的负责重体力活,六七十岁的负责涂抹胶水、焊接等相对轻松的工作,或者给大家做饭。

“他们不容易。”70多岁的韩晓莲在爨底下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初见时,她正蹲在石板路旁的台阶上,洗韭菜,准备包饺子。“发愁没用,就得干活。”对于这场雨,韩晓莲并没太慌。“1950年,村里就下过大雨,当时也发生过山洪和泥石流,受灾很重的。”她说,据老辈人的说法,70多年前那场洪水过后,村里的石板路跟现在一样,也是接连流了好久的水。

祖辈在水患之苦中,建立起强大的防洪体系

这次洪水,爨底下村的地下管线损毁严重,堵的堵、裂的裂。村里焊接或拼接的饮用水管和排水管都只是临时的。韩跃说,“后续如果可以,想借着复建,把村里的地下管线整个重新做一个梳理,让村子具备更持久的抗灾能力,纳入村子的‘百年大计’。”

地下管道受损,但村内地上的76套四合院、656间房却都完好地保存下来。“目前,初步统计,约有三分之一的房子受潮了,出现了渗水的情况。”

洪水过后,爨底下村的古宅院依然保存完好。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爨底下村的“爨”字有“火”的意思。据村里的老人讲,村民大多姓韩,祖辈为村庄取名“爨底下”,有躲避严寒和避难之意。这次村里的房子能够躲过一劫,在韩跃和村里老人眼中,除了防汛、地质灾害预警及时,高地势和村庄古老的防洪设计是离不开的。“我见过村里明清民居的地基,都呈‘梯形’,十分稳固。”

历史上,爨底下曾是军事要地,由军户后裔繁衍成村。村落曾深受水患之苦,村内建筑在营建过程中十分注重防御与防洪。村中“天梯”与“太平通道”保证了水患或匪患来临时,村民可以迅速安全地向山上转移。村内弧形的街角、围墙、台基,起着削弱洪水冲击力的作用,院内设的涵洞或出水口,便于将积水迅速排向屋外,再通过明排与涵洞暗排结合的方式进行有组织分区的排水。

即便是近几十年,爨底下村一到雨季经常发水,这也让爨底下村的防洪设施继续完善、强大。

8月25日,爨底下村党支部书记韩跃和村民一起拼接排水管。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摄

2006年爨底下村曾修整村前河道 200米。2007年曾加固防洪墙,疏通泄洪道。2010年还曾制定防汛应急预案,成立防汛工作领导小组和办公室,明确避险转移、医疗救助、转移地点、避险路线等。

中规院(北京)规划设计有限公司乡村振兴研究中心主任曹璐表示,中国很多的古村落在设计时都会在防洪功能上有考虑,有比较完善的排水系统,尤其南方的传统村落,防洪手段很高级。“北方的村落遇到洪灾的机会其实不是很大,但爨底下村的防洪设计很突出。通俗地说,历史上,中国古村落的防洪体系都是吃了一次次亏后,不断完善起来的。古村防洪体系,体现着先人智慧。”曹璐同时建议,传统村落在村庄复建过程中,要遵循村庄原始规划和自然的规律,否则会对村庄的防洪体系造成一定的破坏。

8月27日,爨底下村排水管道经过两天时间,完成了拼接,石板路上的水已经被成功引流到管道中。村内2600米长的饮用水管线也已经焊接过半,预计下周,村内的用水将恢复正常。“我们有两套方案,一方面抓紧焊接新管线,另一方面,尝试疏通地下的旧管线。排污管线损毁、堵塞得较严重,我们也会同步加紧疏通,整体目标就是尽快让村庄恢复基本的旅游接待条件。”

新京报记者 曹晶瑞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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