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交平台上,你或多或少会看到这类广告:“每天建模一小时,挑战接外包赚钱!”“5天训练,打造你的声音价值”“抓住游戏插画红利期,挑战高收入拒做月光族”……

伴随着游戏、短视频、有声书等行业的兴起,一些培训机构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它们开始在线上广撒网,反复强调“0学费”“无门槛”,编织“高薪兼职”的美梦,疯狂收割年轻人,诱导其背上动辄万元的“培训贷”。

记者调查发现,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校园贷”,在投诉平台上,大量在校大学生深陷其中。据调查,这类网贷产品的实际年化利率可能高达30%以上。

“0元学”培训班泛滥 承诺外包月入过万

2021年1月,橙柿互动记者曾报道“0元理财学堂”的坑。过去的一年,相似的套路,陆续上演。

在某有声书平台,两段音频中间,就会夹杂着“配音兼职”的广告推送;“元宇宙”一夜爆红后,在某视频网站上,又陆续出现了不止一家培训机构投放的“建模课”“游戏绘画课”“iPad原画课”……

这类0元培训,到底是真培训还是大忽悠?它们是怎么一步步让学员掉进坑的?

橙柿互动记者以学员的身份,加了某教育机构建模老师的微信。该建模老师自称是从业4年的“老建模”,简单了解了记者的年龄、职业和学习目的后,她开始吹嘘,“3D建模很赚钱”。

她给记者发来了几组“低模”作品,表示,这都是经过4-8个月培训后的学员作品。这类作品,学员只需花4天,每天2-3个小时,轻松入账600元。

“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少,但这个低模业务是给之后精度更高的模型做铺垫。”随后,她展示了另一个更为复杂的“钢铁侠”作品,并表示,这是前段时间接到的“高模”兼职,甲方给了6200元10天工期,她只花了8天,用下班后的时间轻松搞定了。

“4-8个月后,学员就可以接外包了。一个月接2个,就能拿到万把块兼职收入了。兼职渠道也不用愁,今后学员的外包业务也会由公司分配。事实上,公司的招生主要也是想培养学员去消耗我们的内部外包资源。我原先也有比较多的项目,现在陆续都分给学员了。”该建模老师说。

至于当晚开班的“0元学”入门课程,其实就是一堂2个小时的线上公开课,听课的几乎全是没有基础的“小白”,讲师介绍了3D建模的类别(低模、高模和次世代),各有哪些特点,3D建模在不同行业的技术要求和薪水等等,随后就开始卖课。

线上培训老师深谙“忽悠学”,夸大某个行业的高薪和前景,作为外行有时候很难辨认。而所谓的“小白课程”,有时候授课者也是“小白”。

杭州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的资深游戏建模师看了聊天,他断言,该建模老师的营销话术夸大很多,应该是个外行。“她发的有些学员作品图,不是新手可以做出来的,有几张图应该是从业5年建模师的作品。她说自己兼职10天就能做出高模作品,也是不可能的。另外,建模对绘画基础有简单要求,小白很难坚持。”

至于学成后的“外包业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投诉平台上一位学员说:“承诺4个月接外包,其实根本没有,自己出去接,四处碰壁,完全达不到标准线。”

而配音、剪辑,则是一个看似无门槛,实则竞争激烈的行业。例如配音行业,真正的声音从业者大多是科班出身,仅有少数头部配音演员能有较高的薪资,多数收入不高。

“一些机构宣传的包接单,其实就是把自己包装成甲方,给学员派一些所谓的外包活,营造出一种经过几个月培训就可以高薪兼职的错觉,其实学员的学费完全可以覆盖这一成本。”一位业内人士说。

假借培训之名 行网贷之实

比起课程质量参差、退课难等问题,诱导大学生甚至未成年人背上网贷,才是这类线上培训班的“原罪”。

橙柿互动记者调查发现,几乎所有的“0元学”线上培训班均牢牢绑定分期产品。例如上述建模班,老师自始至终不提学费,仅告诉记者,“项目班每个月998元,分12期。”在被问到一次性缴纳学费是否会更划算时,该老师反问,“分期不收手续费,能分期为什么要一次性缴纳?”

一旦学员有些犹豫,平台和老师就会用“外包收入可以覆盖每个月分期成本”这类说法继续诱导,还未步入社会的在校大学生很容易被这份信誓旦旦所迷惑。

大四学生小郑去年12月份在某线上教育机构报名参加了插画班。她给橙柿互动记者发来了一连串包含聊天记录、借款协议、课程协议在内的文件,法学专业出身的她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之后,迅速进行了证据整理、试图维权。

小郑参加的插画班原价8600元,即便报名时间已经在12月底,按照平台的说法,依旧能享“报名双十二预售+7周年校庆”的双重福利,减免后学费3900元,分期学习,首付20%,办理6期分期。

聊天过程中,招生负责人“莎莎老师”对小郑做出了多项承诺,“培训一个半月后就可以接单交学费了,利用碎片时间月入4000元+。”“接不到单,分期学费可以自动解除。”

当小郑提到首付款太高,自己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时,“莎莎老师”表现得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当即在微信上给小郑转账680元,“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将小郑推进了骗局的深渊。

实际年化利率或超30% 大学生深陷其中投诉无门

等学员幡然醒悟,向机构提出停课退款时,麻烦来了。

春节后,小郑无力支付每个月的贷款,再联系“莎莎老师”,她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各种踢皮球,先是怪我学习进度没跟上所以没办法接单,后来说贷款可以延期,帮我联系财务,又说这是正规分期,没办法延期。”

渐渐的,小郑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2月底开始要求退课并解除贷款合同,不断催促下,“莎莎老师”作出保证,可以帮忙解除贷款合约,但之后,她继续用各种理由搪塞拖延。“最近的一次沟通,她说要到月底才能解除,但该平台官方客服说一周左右时间就够了。”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培训机构往往只字不提手续费率问题,强调无息分期,弱化贷款属性,让学员放松警惕。

一位维权学员在投诉平台上提到,自己花了8100元开通了建模课,一共20节课,其中7800元为网贷。上了5节课后,对课程内容不满意,向机构提出退课、取消网贷,被告知,3580元是已经完成阶段的学费,另需要缴纳600元的取消手续费和1092元的综合服务费,共计近5300元。

橙柿互动记者注意到,上述1092元的综合服务费相当于手续费,据此可以计算出,该分期的手续费率总计为15%。实际年化利率超30%。而银行的分期费率低得多,目前12期分期每期手续费率在4%-5%,相当于年化利率7%-8%。

此外根据银保监会规定,小额贷公司是严禁向大学生发放互联网消费贷款的。不少投诉人反映,这些培训机构会提醒学员,职业选择企业人员,学历填写大专或者本科,换个身份躲开审批,以避开这一规定。

在投诉平台上,此类线上培训班的投诉,有相当部分集中在网贷上,不少投诉人认为,自己是在培训班诱导下办理的网贷,这些投诉人中有不少自称在校大学生。

截至发稿前,小郑仍在各个平台上试图维权。(记者 王潇潇)

推荐内容